带教老师：孙客，深圳市儿童医院大外科教学主任，骨科主任医师

2022年9月25日下午，透蓝的天空，太阳像个火球般高高悬挂，不停歇的蝉鸣和汽车飞驰扬起的沙砾仿佛都带着焦灼的气息。大街上冷冷清清，儿童医院内却人山人海。孩童哇哇的哭泣声，家长轻轻的叹息声，医护急促的脚步声，器械清脆的碰撞声……都在我踏进儿童医院的那一刻向我涌来。

我快速换上白大褂，跟随孙主任的脚步，穿过拥挤的人潮，来到骨科的住院病房，准备接见今天的小患者—小莫。

小莫今年只有12个月，但已深受先天性肌性斜颈的折磨许久了。我们见到他的时候，他正在病床上与妈妈玩耍。一看到我们进来，  小莫就瞪大了他如葡萄般的双眼，直直地盯着我们，只有几颗小乳牙的嘴巴一张一合的，仿佛在对我们说：“哥哥姐姐你们是谁呀？是来帮助我的小医生吗？”我朝小莫眨眨眼，小莫歪着头，开心地朝我笑了。

小莫是在满月体检的时候，在老家河源的医院确诊左侧先天性肌性斜颈的。先天性肌性斜颈这个疾病虽不会危及生命，但会影响孩子的姿态和面容，且在早期时症状不明显，很容易被我们忽略。所幸的是，莫爸爸对这个疾病有一定的了解。在观察到小莫出生后喜欢偏头睡觉，且触摸脖子处有一小肿块后，便带他去当地的医院做了详尽的检查。由于小莫年龄较小，莫爸爸和莫妈妈选择了保守治疗。这一年来，他们都坚持带小莫去当地的医院进行按摩推拿，一周五天，每天一次，风雨无阻，日复一日。“每次去都会花费一个上午，钱财都是小事，但付出了比别人多很多的时间和精力。”莫妈妈感慨到。“我们每次看到他按摩时难受的样子，就觉得遭罪，不忍心。到后来他妈妈都不忍心去了。”莫爸爸补充道。我看着正乖乖窝在妈妈怀里看视频的小莫，突然想到刚进医院时孙主任带我们去过的理疗室——小小的空间里挤满了等待的家长和孩子，一个按摩师正在给患儿做按摩，躺在按摩床上的孩子疼得哇哇直哭，小脸蛋涨得通红，小手小腿蹬得起劲儿，拼命想要挣脱父母的控制。那有力的哭声像寒冬里迎面刮来的冷风，直直撞入我的脑中、我的心中。那个按压着自己孩子的父亲也于心不忍，稍稍松了松压着孩子的手，头往旁边转去，不再看向孩子。我实在受不住这撕心的哭闹，悄悄走出了理疗室。门外，还有不少的家长在翘首等待，他们的孩子，有的还尚在襁褓，有的刚学会走路，有的还在牙牙学语……这样的按摩治疗，对于孩子和家长们的心理都是一次不可避免的创伤，几乎每天都要经历一次的噩梦，对于孩子们来说又是何其漫长和煎熬。想到这，我不禁泛起一丝悲伤。我们没有见证小莫按摩的过程，但我想，一定也是同样的揪心、同样的令人心碎。

至于选择手术治疗的原因，莫爸爸说道：“现在孩子大了，有意识了，手脚也更有力了些，一躺到按摩床上就会哇哇大哭，像条件反射一样，按都按不住了。我们听说深圳儿童医院有斜颈专科，特意从河源来深圳找孙主任的。”对于手术，莫爸爸和莫妈妈都表示十分相信孙主任的技术，但还是有些许的焦虑和担心。我们忙安慰道孙主任技术高超，小莫定能早日康复的。尽管嘴上不断安慰着这对年轻的夫妇，但我们作为旁人，难以感同身受这一家人在求医过程中的艰辛、困苦与忐忑。作为医学生，我们能做的也许就只有微不足道的言语上的安慰与鼓励。

可怜天下父母心，莫爸爸和莫妈妈说了一句让我印象特别深刻的话：给予了生命就要负责到底。尽管一路走来风雨兼程，困难重重，两夫妻也时有争吵，但所幸亲情与爱给予了彼此无穷的力量，一家人终于迎来了曙光。医生治病，有时候救治的，不仅是一个病人，更是一个家庭。有时治愈，常常帮助。我想，患儿的康复，也是慰藉父母的一剂良药。

9月27日，小莫在儿童医院进行了手术。手术很顺利，坚强的小莫也很少哭闹。手术后的小莫，终于能左右自如地转动脖颈，舒舒服服地睡个好觉，不用再歪着小脑袋，顶着脖子上的小包块了。噩梦终于结束，快乐的童年终于如约而至了。祝福小莫，希望他能健健康康地快乐成长，我想这也是莫爸爸莫妈妈和骨科的医生护士们所希望的。

    第一次的实践活动，第一次以“深小医”的身份去贴近一个患者，一个家庭，从互相警惕的陌生人到慢慢建立良好联系，再到后来能够通过通讯设备交流患儿的病情，循序渐进的情感交互，让我第一次切切实实地体会到——人文，从来不只是安慰那么简单。它更需要我们去了解这个疾病，通过与患儿和家长的渐渐深入的沟通，去思考如何帮助患者减少痛苦、学会与这个疾病相处。随访，也不只是偶尔的一问一答，而是长期地用心对待与双向沟通。医本仁术，医学永远都是一门以心灵温暖心灵的科学。而我也将在前辈的指导下，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好医学道路，温暖他人的心灵，点燃他人希望的光芒。

（本文发表于《叙事医学》2023年第6卷第2期）